元旦, 林初棠在開城劇院有演出任務。

現代社會很奇怪，無論是元旦，聖誕, 好像都是變種的情人節，走在大街上都是情侶。

林初棠正好不用為“怎麽過節”而發愁。

下午奶奶給她打電話, 讓她結束工作回家吃飯, 林初棠聽著就很煩, 剛要開口拒絕。

奶奶便說：“你還真不想要這個家了？那回來看看我總可以的吧。”

林初棠蔫蔫地說道：“我知道了，明天回去吧, 今天想早點睡覺。”

奶奶聞言，關照了兩句便掛上電話。

那天跳的舞是《點絳唇》，她在大一的時候跳過，後來又經過重新編舞和整合，但故事核心沒有變, 還是講古代一個花季少女等待心上人, 最後郁郁而終的故事。

那天她第一次見到江起昀。

時隔多年, 還挺應景。

跳完謝幕，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, 林初棠目光略略往下面掃了掃，正好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從後門離開，在整齊的觀眾席上，尤為紮眼。

心裏驀地，被紮了。

結束以後，舞蹈團的同事正在統計人數，在附近的餐廳定位置, 吃夜宵慶祝，劇院旁邊是個廣場, 有很多有格調的餐廳。

林初棠卸完臉上的妝和頭飾，裹著羽絨服站在車邊，聽大家說說笑笑，偶爾插兩句嘴，也看不出什麽心情。

“棠棠，十二點結束沒問題吧？”同事比較照顧女孩子，一一詢問。

林初棠頓了頓，笑著道：“反正我也是夜貓子，平時兩三點才睡。”

“那就行，走吧。”

一行人準備上車，有人喊林初棠，是劇院的保安，手裏還捧著一束花。

“哪位是林初棠？”

林初棠這邊還沒反應過來，同事就哄笑開，調侃道：“頂流可以啊，還有追星的。”

她肩膀收緊，擡手從花束上拿下那張小卡片，黑色的水筆字，寫的很工整，恭喜她演出順利。

林初棠問：“送花的人呢？”

保安指向廣場出口：“還在那邊。”

林初棠接下花，對同事說：“是我的朋友，今天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飯了。但是聚餐的費用發群裏，算我一份。”

“哎喲，趕緊去吧去吧！”同事催她走。

林初棠抱著花一路小跑到馬路邊上，上了趙予辰的保時捷。

“你還真來了啊？”她捧著話：“多破費啊。”

“之前咱們說好我來看你跳舞的，不能食言啊。”趙予辰看著她的臉，繼續說：“而且你不是來找我感謝的嗎？”

林初棠實話實說：“花很漂亮，但我捧著和朋友去吃飯，也太傻了吧。”

對方笑了：“你還，真是挺不給我面子。”

林初棠說：“走吧，我請你吃飯。”

趙予辰還以為林初棠會請他吃什麽呢，沒想到就是她家樓下的永和大王，吃了一碗面，外加一杯冰豆漿，跟逃命似的，吃完就跑的那種。

要不是之前林初棠請趙予辰吃過幾頓飯，真以為她能摳死。

出來的時候，林初棠有些猶豫地想跟他說什麽。

趙予辰覺得有點奇怪，林初棠早前就把話講清楚了，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，但是今天依然和他出來吃飯，不知道是為什麽。

他想了一會兒，林初棠肯定是怕欠別人的。你送她一件禮物，她會一分不少的買同等價值的還回來，送她回家也是拼命道謝，恨不得掏油錢。

“你上次和我說的，我都聽進去了。”趙予辰說：“只是，萬一對方結婚，你就對我有好感了呢？”

林初棠說：“不會。”

“這麽幹脆啊。”趙予辰也坦蕩：“咱們還有共同朋友，以後可以一塊兒打游戲，還有，你的舞跳得真的很有感染力，雖然我不太懂古典舞，當時我看著都有點想哭。”

林初棠松了一口氣，“今晚謝謝你送我回來。”

趙予辰上了車，一路風景不斷倒退。

腦海裏回憶起幾天前，林初棠跟他說的話。

“可能這樣說有點不太禮貌顯得我自作多情。沈惟是想撮合我們，但是我真的沒有心情和人交往。”

“我上學的時候談過一段戀愛，因為我脾氣不好，幼稚，反正各種惡習吧，最後的結果就是分手。這些年下來我沒有再跟別人談過，自然壞習慣也沒改，一般人是受不了我的。”

“前段時間我又看見他了，我還喜歡他。如果他沒有結婚，我想再爭取一下。被甩後又上趕著倒貼顯得我這個人很廉價，但人活著為得到最想要的東西，我覺得不丟臉。”

林初棠和趙予辰想象的那種文靜又明艷的女生很不一樣，她有時候頹廢，自卑，但也通透。

這樣的女孩子比乖乖女更驚艷。

可惜，林初棠對他沒感覺。

林初棠捧著花，在樓下發了一會兒呆。

平時這個時候，她早就上樓洗澡上床了，現在忽然不想上去了，心情很暴躁。她把花放在公寓前臺，打了個招呼，然後出門左轉，繞到商業街後面的酒吧。

一進門，就被一陣燥熱的煙酒氣混合各種香水的氣息包裹住了，林初棠脫下外套，掛在手腕上，身上是一件珍珠白的寬松毛衣，領口略低，露出纖瘦的鎖骨。

她叫服務生開了個臺子。

“小姐姐要喝什麽？”

林初棠手指劃過平板，她也不知道什麽好喝，就要了十二瓶啤酒，一個果盤，正好是一個套餐。服務生很會說話：“小姐姐不怎麽來酒吧玩啊。”

林初棠點頭。

服務生幫她完成點單，收了酒錢，拿出手機：“介意加個微信嗎？以後來你我給你留好位置，可以點歌。”

林初棠加了對方的微信，和他聊了幾句。酒吧的服務生很會營銷，如果客人是一個人，而且不排斥聊天的話，他們就會很貼心的陪聊一會兒，親密地跟朋友似的。

林初棠也和對方聊，扯些有的沒的，又點了些酒，她一點都不在乎被宰。

那個服務生還以為她是個玩咖，很能喝，直到她啤酒都沒喝完，臉埋進手臂裏，趴在臺子上。

“你沒事吧？不會真醉了吧？”

林初棠的甕聲甕氣的嗓音從手臂裏傳出來：“別碰我。”

服務生退開一些。

林初棠悶著頭，目光死死盯著手機，她在撥號鍵那裏停留很久，想測一下自己的記憶力。記性真是太好了，十一個數字不用多想就直接點了出來。

她沒有打出去。

隔了好一會兒，她覺得自己難受到不行了，對服務生說，問一下門口那桌穿黑色大衣的男人，願不願意送她回家。

她的嗓音帶著哭腔。

一分鐘不到江起昀就來了，看到她一身爛泥似的癱軟在桌子上，身體在高腳椅上搖搖欲墜，而人已經睡著了。

江起昀問：“她的賬單結了嗎？”

“結了。”

江起昀把林初棠抱了起來，摟她的肩膀，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膝蓋，很輕。懷裏的身體軟軟的，肌膚細膩，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席卷了他。

隨之身體某處鈍鈍地疼了一下。

其實被人抱著根本就沒有辦法熟睡的，走到公寓樓下，林初棠就醒了。

她掙了一下，江起昀把她放下來。

她站直了身體，俏麗的鼻尖兒和臉頰還沾染著酒後的紅暈，睫毛濕漉漉的，她擡了下視線與他對視，嗓音輕輕“嗤”了一聲，剛剛的一系列操作，只是為了驗證他真的在跟著她。

江起昀站在原地，眉宇輕蹙。

林初棠說：“沒事了，你走吧。”

五年過去了。

她只說了這麽一句話，人搖搖晃晃地朝著公寓裏走，江起昀當然沒有走，有點可笑，他手腕還掛著她的衣服和包包，便跟她上了樓。

林初棠也沒管，公寓門口，她停住問他：“你這樣算什麽，啊？”

門被打開，她甩了鞋子走進去。

江起昀本可以說：棠棠，你講不講道理，是你讓我送你回來的。

但是他什麽都沒說，人有些沈默，沒有說話的欲望，也不知道說什麽能補償，只是眉間凝聚了些壓抑的情緒。

林初棠站在門裏，脾氣再次火爆起來：“我讓你送我回家你就送我回家？你跟著我算你什麽啊？你想管人就找人生個女兒去管啊，你管我幹什麽，你不欠我的，我也不欠你的。”

她撒完一通氣，全身的氣性都沒了，空泛泛的。

在臺上的時候，她以為自己看錯了；直到在馬路邊看到他的車，她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。

他一路跟著她，一直跟到酒吧。

她都做好了自己沒皮沒臉找人覆合的準備了，以前年紀小膽子也小，她什麽都不敢做，只能被人管著，現在不一樣了，她經濟獨立了，和家裏的親戚也不聯系，沒人敢用這些東西壓著她了。

江起昀只要對她還存有一絲邪念，她就絕對敢把人綁到床上去，算是滿足自己的私欲也行。

可是他這樣算什麽？

看她這些年沒有長進嗎？

林初棠沒力氣了，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，可除了鬧他，她還能鬧誰呢？

她沒洗臉沒洗澡，脫掉毛衣和褲子，把自己摔到床上。

江起昀跟著她到臥室，光裸的手臂和腿落在白色的床單上，柔軟的內褲布料包裹著臀部，渾圓翹挺，她把自己蜷縮成嬰兒的姿勢，他在床前站了一會兒，拉開被子給她蓋上。

林初棠感知到身體上的重量，驚惶地睜開眼，酒精讓她腦子也不清楚了，怎麽有生人在家，她就睡了呢？

“我不需要你了，你滾吧。”

江起昀扯被子的手指微頓，又繼續動作，而後坐在床邊緣，低聲問她：“棠棠，你想讓我滾去哪裏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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